尋找平衡點

最近看NBA灌籃大賽得到的靈感......
高中看別人灌籃真是恨天高，好想灌啊～ 

咚......咚......咚......

籃框震動聲持續而規律的在空氣中迴盪，一樓的籃球場上，幾個人輪流灌籃，有人灌得輕鬆寫意，還能稍微在空中扭腰作點細微變化；有人灌得吃力，總要試個三五次才勉強將球塞入籃框中。相同的是，他們臉上都帶著一份驕傲，一種只有「我們」辦得到的驕傲，更同時享受著球場旁整棟樓走廊上的無數眼光，不管是帶著愛慕、崇拜、讚嘆、羨慕、或嫉妒。

三樓走廊，卓建平擠在摩肩擦踵靠在欄杆上的觀賞人群中，心情複雜。
「如果我再長高二十公分......不，以我的彈性，十五公分就好，我一定也能輕鬆灌籃！」

卓建平對於自己的體育天份一向自豪，從小不管是跑步、游泳、各項球類運動，他總是表現傑出。國中時學業成績名列前茅的他，不管在運動場還是教室，已經習慣師長的稱讚、同學的佩服。脫離國中、來到這所明星高中後，發現每個人都是過去的全校前幾名，誰也不會服誰。過去隨手可得的光彩，一種眾星拱月的良好自我感覺，逐漸從他身上消失。

此時，看著樓下籃球校隊成員的灌籃秀，卓建平了解到，這才是大家心目中真正的神！連隔壁班他愛慕許久的冰山美人張嘉妍，都帶著崇拜的眼神在欣賞，尤其當１７號灌籃時，她的表情怎麼變得與其他追逐偶像的凡夫俗女一樣？察覺到的瞬間，卓建平的心糾結在一起，好想發洩......好想......灌籃。

「對，我要灌籃！」只要能灌籃，他將成為大家心中的神。

§

隔天起，卓建平從一早起床開始，就在腿上綁起鉛塊，隨時隨地都綁著，直到臨睡前才解開。不僅如此，他更利用夜晚溜狗時間，帶著哈利日復一日到離家不遠的國小校園進行腿部重量訓練、短距離衝刺以及跳躍訓練。飲食方面堅定的控制，除了晚餐只吃蔬菜水果，不再喝水之外的飲料。他相信人定勝天，只要有良好計畫與鋼鐵般意志力，灌籃絕對不是夢想。

「哈利，ＮＢＡ的韋伯（Spud Webb）身高不到一百七，照樣也擊敗眾多長人，拿到灌籃大賽冠軍。我可以的！有志者事竟成，沒有任何事可以難倒我。」哈利張著嘴、搖著尾巴，似乎認同主人的話。

這幾個月，卓建平成天想像他在全校師生面前灌籃的畫面、想像眾人的歡呼聲、想像張嘉妍愛慕的眼神。為了訓練，最近他常在上課打瞌睡，夢中，他可以隨心所欲，不但能夠從三分線起跳灌籃，還能做出旋轉七百二十度，扭腰三次的大車輪動作。在夢的世界裡，他是神。

半年過去，雖然學業成績退步許多，但卓建平不以為意。他變瘦、變得結實，卸下鉛塊，身體好輕盈。跑了幾步，奮力一跳，竟然真的可以碰到籃框！卓建平好興奮，他真的辦到了。撿起地上的籃球，他要嘗試灌籃。由於籃球太大，他的手掌沒法單手掌握，必須靠手腕微微鉤住球。算好位置，起跑、躍起。再起跑、跳。再一次...... 碰！碰！碰！反覆傳來的是球與籃框碰撞的聲音。球始終扣不進籃框。

「只能這樣嗎？盡了最大努力，還是只能這樣嗎？」想到這陣子的全心努力可能成空，卓建平頹然坐在地上，久久不能自己。他明白，這已經是他的極限，他沒辦法再跳更高了。雖然他很想說服自己再多努力一點，告訴自己他可以的，那或許會讓心情好些，偏偏，他很清楚，突然間像水晶一樣清晰。有時候，看清真相、面對真相，才是真的痛苦。像頓悟般，他想到愛慕的張嘉妍，其實根本不可能喜歡他，就算他會灌籃也一樣，他只是藉由編織美夢來騙自己。

「只是，我真的好想灌籃......」失落感像自由落體般快速襲來，體內某種東西空掉、不見了。

§

這一次，是為了自己而灌。一個禮拜後，卓建平來到另一個球場。

看著前方籃框，卓建平有點小小的緊張。稍微調整右手的球，使之能更加穩固；身體微微跳躍，希望藉此喚醒體內的飛翔天使。腳下的位置，是他確認再三、預先設定的最佳起跑點。一旁的觀眾帶著鼓勵與期待的眼神，專注的望向他，這為他帶來勇氣與能量。

專注。深呼吸。起跑。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跳。一切都按照他的計畫。很好。

上升。展臂。在最高點的這一刻時間彷彿靜止，從觀眾的角度看過去，卓建平在空中的身形剛好被火紅的夕陽圍繞，形成一幅令人感動的美麗畫作。

奮力。扣下。落地。

沒有掌聲，只有心跳聲。夕陽下的身影，顯得有些落寞。看著落在地上的小顆玩具球與身旁這個比標準籃球架矮一大截的國小籃球架，卓建平臉上露出一抹微笑，這是他最後做出的妥協。

「走吧，哈利。灌籃好無聊，以後不灌了。」哈利搖著尾巴，來到主人身邊，這個唯一的觀眾，永遠都崇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