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平衡點

想買一台偉士牌機車.
因為那是腦海中幾乎與外公畫上等號的東西.

外公很疼我這個大外孫, 當他還在小學當校長時, 有時候會帶我去他的學校.
還記得年幼的我曾因外公主持朝會離開我而不安, 在升旗台旁當著全校師生面前吵著 -- 我要找阿公!!!
幾個老師拉住並安撫我, 依然阻止不了我大聲的哭鬧.
這段記憶是我在敲著鍵盤的此時才突然冒出來的, 但是卻非常鮮明.

每逢寒暑假, 我總會到三峽鄉下外公家住上一段時間, 在田野間騎腳踏車, 抓青蛙 昆蟲; 在三合院內外與表弟妹們玩捉迷藏.
外公也常騎著他的偉士牌載著我去兜風, 吃小吃.
只是每次出門都得偷機摸狗的先把機車牽到三合院外來發動, 才能避開其他表弟妹的耳目.
當車子發動的聲音傳到了表弟妹們的耳中, 一群人總會衝到外面來又叫又跳的望著揚長而去的我們.
這一慕持續的一直上演著, 伴隨著這份記憶的是緊張與得意的心情.

不管是去哪裡, 要回家時外公都會帶我到一家冰果室, 老板都知道王校長的寶貝孫要點的是布丁牛奶冰, 王校長則是一瓶鮮奶.
每次吃著我最愛的布丁牛奶冰, 心裡真是滿足. 那滋味只在記憶中, 再也沒有這麼好吃的布丁與煉乳...

外公平時也算是個安靜的人,嚴格說起來應該和我一樣內向.
不過當三杯黃湯下肚, 完全就成了另一個人!
只要他喝了酒, 就會不斷在朋友面前稱讚我 :
"溫大頭仔這學期又做班長...... 溫大頭仔是全台北市一百公尺冠軍......"
有些稱讚其實讓我覺得很不好意思...
我真的很不喜歡阿公喝酒, 只是潛意識裡是喜歡看到阿公那個驕傲樣子的.
所以小時候也常會得意的告訴他:
"阿公, 我這學期又當班長了!"  "阿公, 我這學期第X名!".....

高中聯考前, 阿公還用毛筆寫了封勉勵信給我.
後來差強人意的考上成功, 他又寫了封信說成功有多好, 以前是第一志願....

大學時阿公中風, 開了腦部的手術.
到醫院去看他時狀況並不好, 意識不清楚的他像小孩子般說了一句有點突兀的話 --- 大頭仔攏不去讀醫生....
我是不知該如何回應, 在場的人則笑笑的打圓場, 叫我再去讀醫科就好了.
是不是外公心中一直對我有這樣的期待? 他心中的大頭仔是不是全世界最優秀的呢?
即使這個大頭仔是如此的平庸...

阿公出殯時, 我記得一些人都哭得死去活來的.
第一次失去親人的我並沒有哭, 反而很平靜.
只是即便在多年以後, 當我看到偉士牌, 就會思念起我的外公, 也想起許多人對我的深切期望.